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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店07  
 
 
這天比較早下班,因為答應了海安,所以就到了<心店>。推著玻璃門往裡面走的時候,我才發現門上掛著今日公休,心裡正納悶著,卻也發現海安在櫃台坐著發呆。

”哈囉,我來了!” 我對著海安說。
 
他一抬頭我才發現他一臉倦容,鬍渣滿腮,一雙眼睛儘是血絲,跟平常不太一樣。

”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好像三天沒睡覺的樣子?”

「喔,沒事。啊對,這個,要給妳的。」

海台從櫃台下的櫃子拿出一個小小的盆栽和一包棉花糖。

”好可愛的小花喔!這個是?”

「這是酢漿草,你上次聊天聊到幸運草讓我有了這個靈感。有著紫紅色小花的酢漿草,是生命很強的野草,到處都看得到。雖然平凡,雖然不是四葉的幸運草,但是小花被三枚心形的葉片環繞,像是被三顆心支持著,被心支持著的小花,一樣很美!」

”哇!!真有你的!這個可以送我嗎?我想把它放在窗台邊。”

「可以啊,這包棉花糖也是給妳的。」

”咦?心型的棉花糖!!”

「這是朋友在日本買的,他知道我開店,所以在那裡看到這個就幫我批了一些回來。這包給你囉。」

”真好!我現在可以開嗎?”

「當然可以啊。」

我拿了一顆塞進嘴裡,一股酸勁冒上來。”喔喔!!” 我的媽呀!我最怕酸了。

「怎麼了?」

”酸酸酸..... ” 我已經被酸出眼淚來了,”媽呀~ 這叫心酸嗎?”  

咦?我和海安對看了一下,開始狂笑,”喔!肚子好痛。。。。”

笑了好一陣子我們二個才停住。

”謝謝你的禮物啊!”

「不客氣,不客氣。」

”對了,你今天公休啊?我剛推了門進來才發現那個牌子。你一副精神很不好的樣子,既然不開店,怎麼不回去休息啊?”

「喔,心裡有點事,所以....。」

認識他幾個月,雖然不是常見面,倒還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想說可以說哦!我可以聽。” 

我記得有個朋友跟我說過:『現在大家都很忙,要講話也不知道找誰講。』那時候,聽到這句話,我覺得有點悲傷,所以,如果有人願意跟我講話,而我也願意聽的話,我就會坐下來聽。

 
「喔。嗯,其實也沒什麼事,我爸生病,人在醫院裡。」

 
”啊?!還好嗎?”

 
「應該還好,肝癌第一期,大概就先持續追蹤。只是我本來以為會沒感覺的。」海安嘴角露出勉強的微笑。

 
”胡說!怎麼可能沒感覺?!”

 
「呵,我其實跟家裡脫離很久了。在我住的那塊土地上,生活呈現一個奇怪的型態,若是用鏡頭拍下的話,可能有些人每天的路徑、行為、時間,都很固定,沒有困難,也沒有未來,像是停格,只是一再一再重播。在那裡,你搞不清楚人情到底是淡薄或是濃厚,身體行走著,卻仿若沒有靈魂。十年前,某一天,老爸跟我哥說:『你以為我們愛幫你帶小孩啊?還不是為了你每個月那點錢?!』就這麼一句,也許像稻草般輕盈,卻拉扯斷了我的理智線。於是我就一個人離開東部,到台北來生活。這十年來,我幾乎沒有跟家裡聯絡過,直到前幾個禮拜,我弟找到我,通知我回去,所以才歇業了一段時間。」
 

”咦?我記得你說店是你老爸傳下來的?”

「喔,這個其實算是叔伯輩給我的,解釋起來很長一串,所以當時就說是老爸傳下來的。」

「妳知道嗎?看著那個躺在醫院,安靜地睡著,呼吸著的身體,感覺很微妙又很痛苦。我會覺得很奇怪,明明應該是最愛你的人,卻拉扯得你最痛。」

”他們也許有他們的難處吧?”

「是啊,離家那麼多年,我也想過,畢竟當時的我也只是個二專生,很多事情都不只是我一個面相看到的那樣簡單。不過即使是現在已經三十好幾歲的我,都還要是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原諒。」

”嗯,我聽過一種說法是:恨人的人,其實比被恨的人痛苦,要花費更多的能量。”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長大了,不管以前發生什麼事,原生家庭是怎麼樣,以前的自己是怎麼樣的,你長大了,長大到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甚至照顧別人。只要一直往更好的方向走就好了。”

「嗯!」海安突然直視地看著我,「妳!」

”啊?”

「小女生!突然說起教來耶!妳,應該也吃過很多苦吧?」

”怎麼說?”

「我一直都覺得,一個人如果心智超乎實際年齡很多,而又懂得分寸和體貼,那麼一定一定,在一些不為人知的時刻,經歷了一些什麼,悄悄地長大。」

我,微笑。但眼淚卻不住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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