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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got a mail!

「There is a visit arranged around 11/11. The ticket is ready and on your desk. Please contact with Mr.James Wallet. His cell phone number is 53490292.」

又是一個出差!

我已經習慣這樣子出差了,隨身的登機箱索性擺在房間裡等待下一次的旅程.這些年因為工作的關係去過很多地方:

見過北京的漫天大雪;
見過上海的十里洋場;
見過深圳的飲食文化;
見過西湖的柳浪搖曳;
見過新疆的無邊草原;
見過荷蘭的紅燈閃爍;
見過英國的康橋風情;


常常有人跟我說:「喔!你又要出差喔?好慘喔!」是啊,因為是工作的關係,所以總是要帶著電腦和西裝,天殺的西裝要維持沒有皺折真的很難!還好我是男人,常常我都慶幸我可以三天穿同一套西裝,只要替換不一樣的上衣:襯衫、POLO衫,看起來就完全不同了。

每次想到這個,都會笑著想起那個出外三天也可以帶很大一包的女人。

「喂!你是要去香港,還是日本啊?我們不過要去墾丁三天耶!」

「啊就很多東西要帶啊,化妝水,乳液,隔離霜,防曬,睫毛膏,髮雕,牙線.....」她天真地一樣一樣細數地這麼說。

「連牙線也要?」

「對啊!當然!」我也只能笑著搖頭。



想起那個女人的時候,總是好笑卻又嘆氣,因為她畢竟不是我的女人。她不是我的女人的理由,其實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複雜,比較好說的當然是簡單的那個:她是別人的女人,而她不想成為我的女人。中間的理由很多,不過那是複雜的那部分了。我們其實什麼不該發生的都沒發生,我們都珍惜,也太遵守禮節,害怕不遵守禮節,打破的不知道會是那曖昧的情愫,還是精神的靠近。這樣不清不楚的情況實在太難過了,想到她和別人做愛,在別人身上腰枝擺動,高潮呢喃,我就心臟痛到幾乎爆裂。我多麼想就把她抱在懷裡,一根指頭也都不放開,就把自己和她一起融化。

總是常常一陣子就想要拉開距離,總是被酒肉朋友阿申笑。

「媽的!你這傢伙把自己搞得這麼難過要幹嘛?
隨便路上找一個美眉來安慰你比較實際啦。」

「幹!我才不想跟你這個夜夜在pub把妹的傢伙一樣哩!
切!心靈層次這種東西你不懂的啦!」

「哈!你搞心靈層次,搞得一陣子就把我捉出來喝個爛醉。
媽的!每次倒楣要把你拖回家的都是我。」

「不然你怎麼叫酒肉朋友?」我側身抱住阿申,「還是你對我最好了。」

「幹!喝你的啤酒啦!」阿申一把我推開,對著 bartender 說
「小沈,這傢伙今天很嚴重,直接給他whiskey好了,比較快解決。」

「哈哈哈哈」



那天我一樣又喝得爛醉。

迷迷糊糊中還是一直想著她,愛滿到流瀉滿地,突然想起陷落的經過。


她其實是加護病房的護士,工作壓力大,加上輪班有時日夜顛倒,我只能安靜地等待。陷落的那次是在一個非常匆匆的碰面,那時候其實還不算熟,也不知道為什麼,二個人就是約著要見面,是一種,非這麼作不可的衝動。那次醫院舉辦義賣,她去當義工,我在路上接到她的電話:

「你能不能幫我買一雙絲襪?」

「絲襪?」我?幫妳買絲襪?這輩子還沒買過絲襪這種東西,有分size嗎?有沒有分長度啊?應該還有分顏色吧?要去那裡買啊?天啊,這太困難了,跟第一次幫女友買衛生棉差不多的感覺。

當我匆匆到了那裡,義賣已經結束了,她從遠方走來,紮著馬尾,穿著一件白色 T 恤和一條短褲,我突然聽到腦袋鏘了一聲。

「完了!陷落?不會吧?!」莫名的陷落甜蜜讓人想哀哀嚎叫。




「會!不管你的優點和缺點,笑容和眼淚,我全部都接收!」
我搖著阿申的肩膀對他說。我醉了,而我其實我知道我在講什麼。

「幹!每次的台詞都一樣!滾進後座去啦你!
不要再吐在我車上了,再吐你就賠一台車給我。」

我側躺在後座上,從口袋掏出鑰匙:
「好!!!!拿去!!哈哈哈哈哈.......」

「肖仔,幹!」

阿申把我丟在他家那褐色的沙發上,那隻叫小黑的白貓又跳上來,我每次發作她總是自動地跑來當我的抱枕,矇矓中好像看到阿申攬著剛剛鄰桌的辣妹進房門。





其實我很清楚這樣的情況只會讓我和她的互動停滯,沒有退後,也沒有往前,卡住的感覺也很難過,而畢竟一直求不到的人是我,因為不屬於我才需要求,因為懷抱希望所以失望失落,我只是在建構自己的城堡而把自己和我能夠得到的部分的她擺在裡面,就算我願意給予我的全部,甚或我的生命,也都不能說。
 
我覺得該把讓自己很難過的那個部分悄悄收起來了,或許我悄悄收拾完再回來的時候,她不會有感覺,而我也不會再那麼難過了。


那之後沒幾天,在機場,在踏進飛機的前一刻,我撥了一通電話,告訴她我要去北極出差,然後關閉手機,飛行。她當然不知道那是我在機場撥的唯一一通電話,她當然也不知道我心裡的打算。


那次的出差,我參與了一個計劃,負責作北極熊保育工作。 由於溫室效應的影響,全球的氣候均產生不同程度的異常變化,北極地區對氣候變化的響應又更為劇烈,使得北極脆弱的生態系陷入岌岌可危的窘境,北極熊是生活在北極地區的大型哺乳類動物,由於位居食物鏈的最高層,將是蒙受影響最鉅的生物之一,專家甚至預測最快可能在20年後北極熊將絕種,伴隨長毛象一起走入歷史。而我參與的計劃是用電子標籤來追蹤北極熊,以檢測它們的健康狀況、數量以及周圍環境的變化,而且還可以監測冰山融化、全球升溫對它們的遷徙和行為的影響。*1

當我坐在直升機上,看著北極熊耳朵上的標籤反射著光亮,遠處的冰山雪白,而近處的冰卻融化著,大地是一片平靜。我用手機拍下眼前的景象,試圖傳遞MMS,這也才發現,就算門號可以漫遊,影像卻無法傳遞,沒法投遞的悲傷從腹腔湧起,一陣一陣,像是腸子被拉扯了八百公里那樣的痛。

我。非。常。想。念。那。個。女。人。

我不可扼抑地哭了,嚇壞了開直升機的 Steve.

「Sir? Are you okay?」

「Yeah~ I am okay. Just moved. Sorry!」

「oh, it’s okay~ This must be your first time to be here, right? Too cold and too pretty. I understand.」

「Yeah!!」

的確,是冷,是美。


也是孤寂。


我很想打電話給她,請她唱一首歌,隨便什麼都好,不過我忍住沒有作,因為畢竟迷網是自己拉設的,那些痛苦、無奈、掙扎、難斷...都是一人份,因為從來不曾擁有,所以也沒有所謂失去,無法崩潰,甚至就算承受著地獄般的痛苦也只能咬著下唇說:是我自作自受。

我躺在雪地上,望著滿天的星空,還有那盈滿的月,想到她曾說她是月亮,她也曾說她是星光,於是,我對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天狼星,大聲地唱歌,我不知道我唱了多久,只是任隨眼淚漫流地唱著,直到喉嚨都啞了。



我憋了十天,漏出個簡訊:「我想念妳。」



回到台灣的那一天,我沒有打電話給她,她雖知道我的歸期,但她也沒有打,於是,我沒有說:「我回來了。」,她也沒有說:「你回來了。」,是否,有些東西回不來了?那之後幾天,我們依舊見了面,約得很自然,好像就是尋常的碰面一般,因為太自然了,所以心裡另有一番的酸楚,我沒有辦法說出什麼話語,只是表面的問候,我其實在心裡翻騰著:她有沒有為我努力過什麼,而那只有為我?我其實很想問她我不在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想念?不過總覺得那是有點愚蠢的問題,我會聽到什麼樣的答案呢?Yes or No 對我來說都像是把那把已經插在心上的刀再插深加上順手轉一圈。我想我還是別問好了。




最近一次出差,我去了南投山裡的一家精神療養院,療養院收容了數百名精神病患,依狀況好或不好分別安置在不同的園區裡,其中一個園區有一片很大的果園,還有木工坊,我彷若看到挪威的森林,不過我想應該沒有那口神祕的井。我隨著心理醫師和護理人員四處參觀著,試著了解他們,試著從中分析出我能怎麼幫他們解決問題。

當我走到一個開放空間,住在那裡的”學員”們鼓掌著,彷若我是重要人物;
當我走到一個封閉空間,有渙散的眼神遊盪著,也有眼神惡狠狠地瞪著我;
當我走到一個護理站,失智大哥們誇讚護理長今天好漂亮,或者跟我打招呼;

這些,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然後一臉假裝鎮定。



「他們的情況會持平嗎?還是會一直惡化?」
坐在大廳,等著車子來接送我的時候,我問心理醫師。

「曲線理論上是不會上升的,但是我們就是一直給他們刺激,讓他們惡化的速度減緩。」

那一刻,我腦袋裡流過許多人的臉孔,包含那個女人的,

「唉。真是不容易。」我嘆了口氣

「嗯?」

「我覺得,不管是心理醫師,或者醫護人員,要照顧著這些學員,要面對他們不可能變好只會一直衰老下去的情況,真是不容易,必須要有很強的心臟才行。」

「嗯!是啊。必須要讓自己開心才行。」

「情緒都丟得掉嗎?」

心理醫師轉頭看著我笑:「那是專業,必須如此。」





我突然就懂了,關於這一切,關於那個謎一樣的女人。

因為面對著太多太悲傷的事,所以她像在腦袋裡裝了橡皮擦一樣,有些東西被擦拭掉了,她都不知道,所以才會老是跟我說:「咦?我沒跟你說嗎?我以為我跟你說了。」「咦?我跟你說了喔?我都忘了。」我心疼著她在那些我陪伴著或來不及陪伴著的時刻,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把原來的尖銳磨成現在的溫柔,她暗夜流了多少的眼淚,心痛過多少次?她的男人有照顧她這些嗎?

而我也才知道,原來,我的存在是為了讓她知道她心裡那個等待被發現的小孩是會有一個人發現的,是為了滿足她悄悄說著祕密又悄悄地被發現,是為了扮演一個騎士等護著流浪面貌的公主,是為了提供海一般的平穩/納容,而我能作的也只有這樣。


我總算懂了。


我拿起電話。她那溫軟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應答著。


「嘿~ 我覺得,我不想再要求妳什麼了。我當然想要妳在我身邊,如果妳也願意的話,可是,我要妳快樂,我希望妳幸福,也許只能遠遠地看著妳幸福,我也會因為妳幸福而快樂。」

「我想跟妳說,這莫名其妙的世間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限制,我也在這堆莫名其妙之中生存著,妳也是。但是,今天冷爆了!我窩在被窩裡,手指冰冷,身體很溫暖,但還是冷到快要發抖的邊界。太冷了,所以我什麼也不想管,那些存在於莫名其妙世間的莫名其妙的限制,我不想管了。我想告訴妳一件事,一件我一直焦急地想讓你知道、卻又一直迂迴怯生地不敢說的事情:*2

妳好美!
我想妳!
我愛妳!




然後,

她哭了

我也哭了






* RFID極地追蹤 追隨北極熊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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